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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她讲得就是一个长达4年的离婚故事,它也比综艺更残酷。
哪怕夫妻常年分居,对方却依然可以隔空抢走孩子、房子、甚至让你背负不属于你的负债。
这是一场将近1800天消耗战役,很冷酷,很扎心,但它也许能提醒更多朋友,在一段亲密关系里,该规避什么、注意什么。以保护自己,免受伤害。
12月31日,跨年夜。沈婷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晚。
夜里11点,加班到身心俱疲的沈婷终于回到了家,那是位于北京的价值千万元的别墅。从法律上讲,那里是她的家;从内心深处自问,沈婷的家就快崩塌了。
此时孩子们已入睡,丈夫周图正在一楼客厅喝酒。
周图刚从山西回来,打算陪孩子们过元旦。他们夫妇平时聚少离多,半年来经常大半夜在微信上掰扯离婚的事情,始终没有结果。
这一天,沈婷终于等来了面对周图、面对离婚的机会。
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,讨论半年前自己提出的离婚方案:两个孩子必须跟着自己,这栋价值千万的别墅对半分割,从亲戚和父母那儿借的买房钱对半分担。
她还告诉周图,他在外面做生意借的400万贷款得自己负责。
果不其然,争吵仍在继续,周图拿起易拉罐狠狠地砸向沈婷的额头。
那一刻,沈婷感到了强烈的羞辱和恐惧。她立马报警,逃往楼上。熟睡中的孩子们被吵醒,大哭着叫妈妈。
新年第一天,疼了十多个小时的沈婷决定去医院验伤治疗。她的上唇、左肩有多处软组织损伤,疼痛持续了十来个小时。
沈婷终于下定决心,放弃好聚好散的可能,尽快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。
她要离开这个男人,离开这个家,愿赌服输地向自己错误的婚姻说再见。
沈婷知道这很难。只是不知道,自己还要再熬4年10个月。
沈婷正式委托我们律所一年半后,她的案子转到了我的手里。
周图的态度十分强硬,而渴望离婚的沈婷,还在天真地相信这个男人的承诺。
正式见面的那天,沈婷在律所办公楼的大堂等我。她怀里抱着一打材料,时不时吸两口电子烟。从外表看,她扎高马尾、一身休闲装、背双肩包,是典型的北京大妞,不像个犹豫不决的人。
我带沈婷到会议室,她自然地坐在我右手边,手摩挲着材料身体朝我微倾。她长得真好看,虽然没化妆,而且看上去有点上火。但是她有一双大眼睛、鹅蛋脸,五官比例很精致。
沈婷只是想要离个婚,带走两个孩子,对半分家产。
然而周图不同意,他不想独自还做生意欠下的400万元,而且还想要带走一个孩子。
沈婷的第一位律师和周图打电话,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。沈婷没想到律师会败下阵来,找了第二位律师,可新律师太过强势,完全不听她的想法,案子一直拖到律师离职。
我是沈婷的第三位律师。
见面前,我看了已有的案卷:沈婷36岁,北京人,在事业单位上班。周图快50岁了,老家在内蒙,是一家创业公司的老板。他们结婚8年,大儿子6岁,小儿子刚满2岁。
我直截了当地问沈婷:“你怎么不起诉离婚?”
她说周图一直在保证:只要离婚协议公平,就会立刻离婚,绝不拖延。
其实沈婷早点起诉离婚才对。跨年夜的那场家暴,沈婷已经掌握了报警记录和病历,微信聊天中有周图发给她的道歉,他说自己对沈婷的行为“不爷们”。
沈婷念及感情,觉得没必要起诉。她觉得自己能说服周图,和他一起找到公平的方案。
在我看来,这就是沈婷的天真。
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协商的余地,沈婷论对错,而周图只看利益。
我明确告诉沈婷,周图想要的公平只是遮掩自己穷于算计的说辞——他肯定是不愿意偿还自己做生意欠下的400万,他就是要沈婷替他还一半,想要离婚就得扒层皮。
另外,他为什么坚持要带走一个孩子?
因为他快50了,肯定会考虑养儿防老的问题。不管最后能不能争到儿子的抚养权,他至少也要做做样子,争取给儿子们留下好印象。否则老了以后谁来照看他?
当然,孩子和贷款,周图在讨论到后者的时候态度更加强势,这笔钱真要自己还就肉疼了。
初夏下午三点,阳光照得会议室无比燥热。沈婷在讲述时渐渐变得焦躁,而我一边分析她的婚姻情况,一边注意到,她紧紧攥着电子烟,终于忍不住又抽了起来。
一再向陌生人讲述自己不堪的经历,对任何一个体面的人来说,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我给她说:“如果坚持离婚,先在法院起诉,请求解除婚姻关系和确定抚养权归属。至于债务可以容后考虑。”
当然,这一切都要看沈婷自己的决心到底有多强烈。
沈婷转过头来,认真地说:“这个婚我必须离。”
我经手过不少离婚纠纷案,没想过周图这个人会有多奇葩,导致我一开始就低估了案子难度。
沈婷刚迈出诉讼的第一步,就被拦住了。北京的法院居然不受理。
立案庭法官只看了一眼文件,就都甩回来了,理由是证明不了周图的“经常居住地”在北京。从朝阳法院到海淀法院,沈婷得到的都是这个结果。
他们在北京购房且居住超过9年,事实上符合起诉前经常居住满一年的条件。但他们的别墅登记在沈婷个人名下,不能给周图做证明。
沈婷找过居委会,对方不给开证明。她又去找物业,物业只同意给沈婷出一个在小区居住满一年的证明,但周图不行。物业经理说没怎么见过周图,开不了。
沈婷缠着物业经理磨了两天,我又陪着她一起去做工作,就是不行。沈婷很生气:“这是什么破规定!离婚怎么那么难!”
我劝她:“物业不给你开也没办法,投诉也不一定有效果。咱们不如曲线救国。”
现在的情况,要起诉周图应在他的户籍地或经常居住地起诉。他老家在内蒙,那边我们人生地不熟,不便于开展工作,但是可以网上立案,有一定机会,因为管辖问题移送回北京这边。
在北京立案失败的那天,我和沈婷开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。下午三四点的太阳依然很晒,被阳光笼罩的沈婷情绪紧张。我一边看她和周图的聊天记录,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
渐渐的我感觉到,沈婷似乎很在意我的动作,而且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焦躁。
我好奇她为什么那么紧张,还没等到她的回答,我就翻到了周图发给沈婷的私密照片,以及威胁沈婷的话语。
我能感觉到沈婷在盯着自己,知道她不想让我看到这个事情,就赶紧划过了这段聊天记录。
车开下了高架桥,沈婷才缓过神来。她打算告诉我事情的全貌。
当时沈婷对周图的感情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周图终于回到北京,想缓和气氛。其间他们发生了性关系。那天晚上,沈婷意识到身体关系不再是她想要的了,这段婚姻从内到外都走到了尽头,“我当时心已经凉了”。
周图一定有相同的想法,而且比沈婷早。就是在那天晚上,周图偷拍了沈婷的私密照片。
周图对沈婷的威胁不止于此,他说沈婷才是过错方,因为沈婷“出轨”,对象是一名女性。周图给沈婷发了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录音,内容是沈婷和那个女性在聊天:她们希望在一起。
沈婷的意思是:自己当时对男人失望了,只能向同性朋友倾诉,没有任何出轨行为。
告别时,沈婷要考虑一下在周图老家网上立案的事情。我安慰了她一会儿,没有让她赶紧做出决定。
第二天她同意了这个方案。网上立案成功后,我们等了两个月。内蒙那边的法院来电话说已联系周图,明确他的经常居住地在北京,案件要移送回北京了。
结婚容易离婚难,在这个时候体现的特别明显。案子从内蒙回到北京,只是很小的第一步,之后还要走4个月的程序。
后来回想我和沈婷迈出的第一步,当时只以为万事开头难,没想到往后的每一步都很难。
等待的过程中,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需要和沈婷确定——两个孩子的抚养权。
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,月工资一万多,独自在北京抚养两个男孩到成年,这个负担会非常重。
她真的想好了吗?我不确定开庭的时候她是否会反悔。
我不怀疑母亲对孩子的爱,但现实问题不得不考虑,如果将来她要再婚,两个孩子会让她的选择余地非常小。
我再次把沈婷请到律所,那时我们已经认识半年了。沈婷直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,叫了我一声杨律师,准备坦诚地沟通。
我做好了她反悔的准备,即便她一个孩子都不想要,我也得在情绪上接住她。
沈婷的意思很清楚,周图这个父亲对两个孩子而言: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。
周图的事业一直不顺,婚前周图跳过几次槽,都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。婚后,周图被辞退了。当时沈婷的父亲是个小领导,帮忙介绍了几单小业务。周图以此为契机,开始了创业。
2014年,沈婷怀了大儿子,周图以创业为由天天不着家。沈婷生完老大患了产后抑郁症,而周图依然很少回家,有时候凌晨三、四点回来,睡到第二天下午两点,洗个澡又出去了。
沈婷一问周图在忙什么,他就说忙着谈生意。他们像黑白班换岗的同事一样,在家顶多打个照面,交流的机会很少。即便周图想坐下来聊聊,张嘴谈的也是事业和男人的压力,根本意识不到沈婷独自照顾孩子的艰辛。
即使是这样的沟通,发生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低。沈婷守着千万别墅,独自陪伴孩子长大。
2018年,在自己父母的支持下,沈婷怀了二儿子。家里很多事都是沈婷和两位老人在负担。他们出钱补贴沈婷请保姆,没事儿就会帮忙带孩子。
当时沈婷孕吐反应特别大,因为酮症酸中毒住院,后期还检查出胎盘会随时早剥。本来一直在私立医院做产检,因为情况严重,沈婷转到一家更有经验的公立医院治疗。
二儿子七个半月就出生了,心脏有问题。之后就是不停地跑医院、做检查、研究新生儿保险。
发生这些事情时,周图都在北京。他就是个甩手掌柜,连接送老大上下学都做不到。
2019年刚开年,周图跟沈婷说自己山西那边的生意有了点成果,想趁着老二出生再奋斗一把,将来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。
沈婷不同意,人在北京都快依靠不上了,更何况去外地。她和周图大吵了一架,第二天周图打包了自己所有的行李、生活用品,甚至是家里的微波炉,开着悍马车就走了。
一开始,周图说一周回来一趟,后来一两个月回一次家,再后来回来的次数更少了。2019年愚人节那天,沈婷反应过来,自己好像被骗了。周图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,他好像出轨了,在外面还有个家。
但是沈婷没有证据。
沈婷给我讲这些的时候,我们已经从会议室换到了律所楼下的西餐厅吃午饭。她点了一份猪排饭,十分钟就吃完了。
这顿饭我吃了很久,但吃得很少。我体会到一位女性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我问她:“真的已经到头了吗?他求和呢?不能继续忍受了吗?”
诉讼离婚有很多当事人会在过程中撤诉,有情感因素也有其他原因,虽然问题比较尖锐,但我必须确定沈婷真的想好了。
我要知道她的决心。
沈婷把杯子里的冰可乐吸光:“我理解、包容他太久了。七年时间,把我的爱和情感掏空了。没有一点了你知道么!”
我想劝沈婷别太激动,她又丢出来一个不得不让人激动的“炸弹”——周图打孩子。
那次周图难得回北京陪孩子,看着大儿子写作业。因为一道题计算了很长时间,周图觉得孩子磨洋工,打了屁股。孩子没敢和任何人说,过了两天去姥姥家,换衣服的时候才露出了屁股上一块块淤青。
沈婷气坏了,这孩子从小没挨过打,她立马就联系周图发出警告。沈婷给我看了孩子受伤的照片,触目惊心,更像是情绪发泄的结果。如果是我,也不放心孩子跟着周图。
沈婷无论如何都会争取两个孩子的抚养权,否则她会日日担惊受怕。
周图刚去山西创业的时候,沈婷还会安排孩子过去住几天。她每次通过周图找孩子都找不到,一问就是员工或者朋友在帮忙照看。周图还会把孩子带到公司,甚至酒局上。
沈婷没办法忍受孩子跟着周图东奔西跑,那只会让他们变成和周图一样的混蛋。
我听得有点语塞。离婚诉讼有胜有败,很多人不敢承担失去孩子抚养权的风险,在不幸福的婚姻里忍气吞声。还有人没有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经济能力,因此缺乏了决心和勇气。
那一刻,我心里有点佩服沈婷。
她说再婚的问题先不考虑,没谱儿的事。经济问题也不大,她和父母商量过了,他们支持离婚,会帮助她渡过难关。
既然她能承担风险,那我必然全力以赴。这案子不只是婚姻和钱财纠纷,还关系到两个孩子往后十几年的安稳生活。
沈婷这场离婚诉讼,大概率是得房产者得孩子。
因为维持孩子目前的生活、学习环境,避免他们经历过于剧烈的变化,符合“有利于孩子成长”的审理原则。
两个孩子从出生就住在北京,住在这栋别墅。所以沈婷必须把房子争到手。而且为了避免法院把其中一个孩子判给周图,沈婷更要证明自己有能力、有条件独自抚养两个孩子。
别墅在沈婷名下,当年沈婷的父母和亲戚以向沈婷、周图提供借款的方式,支持他们买房。所以沈婷这边出的购房款最多,把房产留住的难度应该不大。
另外周图常住山西,周图的父母年事已高且生着病。孩子跟过去生活、学习环境肯定会剧烈变动,有违“有利于孩子成长”的审理原则。
周图当然会否认,甚至称自己只是工作出差。不过我查到,2019年周图在在当地注册了三家公司,可以证明他有长居山西的打算。我担心这些证据不够,从法院申请到了调查令,去派出所调取周图出行记录。
我在派出所僵持了一两天,没有结果。我问沈婷:“你们的微信聊天记录里面,有告诉对方各自的位置吗?”
沈婷一搜索“山西”,发现周图多次提到自己要去山西,或者要从山西回北京。甚至在两人协商离婚时,都声称会带孩子去山西生活。
之前为了立案,我们去物业争取开具周图在小区居住满一年的证明,当时虽然失败了,但沟通过程中的文字、录音、文件反而证明了周图留在北京的意愿不强烈,极有可能带孩子离开。
这属实是“灯下黑”了。我们一直在向外求证据,没想到自己手里就有。
派出所那边给我们调取到了周图家暴沈婷的出警记录,显示沈婷当天称男方喝酒打人,所以周图有暴力行为且酗酒,更能证明他不适合抚养孩子。
沈婷一路的辛酸,周图一路的恶行,最终都成为了支撑沈婷争取孩子抚养权的证据。
其实在找证据的过程中,最让我意外的是沈婷对周图创业的情况,一无所知。
我发现周图名下的公司有4万元的债务,还因为5万元的房租被起诉。他在被限制高消费的情况下,竟然还多次坐飞机、高铁在北京和山西往返。
这些情况能反映出周图没钱养孩子。周图藐视法律、有失诚信,同样证明他不适合教导孩子。
这些情况让原本就复杂的离婚案,变得更加难以处理。因为周图用沈婷的身份证登记了多家公司的监事、股东等身份。
周图现在敢让沈婷承担做生意借的400万商业贷款,以后不知道还会折腾出什么事,可能会把沈婷卷入更多的未知债务里。
从正式立案到第一次庭前谈话,沈婷等了8个月。
她的状态很差,几乎夜夜失眠,人浮肿了一圈,烟瘾也变得更重了。她担心周图不同意离婚、担心法庭可能会不判离、担心这些糟糕的事情还要往下拖很久很久。
我告诉沈婷:“在北京,这种情况很常见。你一定要安顿好自己的生活,准备好打持久战。”
没想到,庭前谈话时周图居然直接同意离婚了!
意料之中的是,他要房子、要一个孩子、也不同意债务在离婚纠纷里一起处理。所以债务问题我们不得不另案再诉。
庭前谈话结束后,沈婷本想约我去律所下面那家西餐厅吃饭,但是餐厅已经关门大吉了。离婚如此漫长,足够熬垮一家餐厅。下次开庭也是半年后,不知道沈婷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。
又等了8个月,我成了独立律师,沈婷的案子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,领导同意继续由我开庭。我尽可能准备全面的证据,开庭前和沈婷演练了所有的问题。
当时大家都戴着口罩,所以是线上开庭。周图穿西装、打领带、戴着黑框眼镜,当他出现在手机屏幕上,沈婷嗤笑着对我说:“他从来不这样穿,今天就是在装。”
无论庭审走势如何变化,没有底气的人就要做退让。经济条件好于周图就是沈婷的“定海神针”。
房子登记在沈婷名下,市值1000万。无论哪种方案,拿到房子的一方要给另一方至少500万。法官询问谁有能力支付对方折价款,沈婷很有底气地说自己可以。即使自己不行,爸妈、亲戚都可以借款,完全有实力履行。而周图则犹犹豫豫,不敢打这样的保票。
这是一场前后夹击。
周图没有存款,即使有存款也不敢声张,因为后果是存款将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被分割。他也没有那样有经济实力的父母。
周图表示之后会回北京发展,用沈婷支付给他的别墅折价款购买房子,照顾孩子。
抚养计划不是“画大饼”,我反驳他:按当时的房价,500万的学区房大概率是“哑铃型”的老破小。他会把500万全部用于买房吗?即使买了房,老破小比得上别墅?买了房,他和孩子不吃不喝了?周图在北京发展不下去了,才在山西开了三家公司。再回北京,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好找工作吗?找到工作,就不方便照顾孩子了。
周图的代理律师强调:男孩由男方抚养有利于培养男子气概。
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,忍不住质问对方:“请问什么是您说的男子气概?殴打女人和孩子的男子气概吗?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子气概吗?”
对方律师哑口无言,周图也没想到问题这么呛人。
我把周图在微信上威胁沈婷的截图拿了出来,这可能是击溃周图的最有利的证据,也能博得法官的同情。毫不意外,对方律师举证了沈婷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录音,主张沈婷有出轨行为。
法律规定“重大过错”是重婚或者与他人同居,出轨不在此列。更何况沈婷只是在情绪低落时,对女性朋友倾诉。
法官问我们是否认可这个证据,我们就坡下驴说不认可,话题终结在这里。
我注意到身旁的沈婷舒了一口气。她一方面想要离婚,一方面又担心被质疑所谓的出轨同性,会影响争夺抚养权。
周图当中提出这件事,让沈婷感到十分羞耻,这是她漫长的离婚流程里,众多艰难时刻中的一个。也是她直面婚姻、责任和自己,所必须承受的压力。
我们开完庭,法官要求沈婷的大儿子单独上线接受询问。
刚才在我们争取抚养权和房子的时候,大儿子在隔壁的会议室写作业、吃零食,还喝了点可乐。我同事陪着他,夸他是个很懂事的小男孩。
沈婷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的时候,大儿子还小。现在已经满了8周岁,到了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的年纪。虽然是线上开庭,但我和沈婷都站在了会议室外面等待。
沈婷相信儿子会选择自己。
当大儿子从会议室出来,我们问他法官都提了哪些问题。法官问过平时是谁照顾他、谁接送他上下学、谁给他做三餐、谁陪他写作业……
还有最重要的问题:想跟着爸爸,还是跟着妈妈?
沈婷大儿子每一个答案都是——妈妈。
我庭审发挥得很好,但为了让自己更心安,庭后还提交了5000多字的代理意见。很多律师说法官根本不看代理意见,但我得尽人事,之后就听天命吧。
开庭一个月后,法庭通知我交纳诉讼费。这是准备下判决的信号。
沈婷知道后,焦虑更严重了。我建议她做冥想,她说自己根本就坐不住,一坐下来就思绪满天飞。
只有在跳桑巴舞的时候,那些欢快的节奏和音乐能让她暂时放松。等她不跳了,依然焦虑。她每天都给我发微信或打电话,问我收到判决书了吗。
等待判决书的那一周,沈婷给我打的电话比之前一年的都多。
最终法院电子送达了判决文书,里面还部分引用了我的代理意见中的内容:判两个孩子归女方所有,北京的房子也判归沈婷所有,但沈婷需要给周图折价款500万元。
怎么说呢?就是完胜!
沈婷也很兴奋,她邀请我和孩子们一起吃饭,庆祝万圣节。
我还有点惊讶,过去很多委托人拿到胜诉判决后只是口头感谢我。更让我惊讶的是,沈婷会把两个孩子带过来。
这顿饭是旧的家庭解体后,新的一家人对我的认可和感谢。意义弥足珍贵。
吃饭前,我去商场给两个孩子买了奥特曼和乐高。沈婷肯定告诉了孩子们事情的经过,告知了我的角色,孩子们是在理解了现状的情况下,自愿见我并感谢我的。
这不是我的自我陶醉。在起诉的过程中,周图没有主动付抚养费,但要求探望孩子,沈婷也同意。他给孩子打视频电话,孩子打个招呼就说要写作业、要看电视,离开后叫也叫不回来。
周图一直以为沈婷从中挑唆,不让孩子和爸爸亲近。周图还找上门要看孩子,沈婷害怕没开门,周图砸了窗户。
其实是孩子自己不愿意和他见面、沟通了。
吃饭的时候,两个孩子比较健谈,会分享学校的事,一点也不认生。沈婷让孩子敬我一杯水,孩子叫我阿姨,学着妈妈的样子对我说谢谢。两个孩子都很小,能大大方方地做这些事,我觉得沈婷的教育是比较成功的。
沈婷要开车不能喝酒,但她带了白葡萄酒,让我搭配着百香果喝。我第一次尝试喝白葡萄酒,确实很好喝。她很兴奋,容光焕发,完全不像打官司时浮肿、虚胖的样子。
她说自己现在在家做饭,掂炒锅都掂得更有力气了,“可以把锅铲舞得上下翻飞”!我们哈哈哈大笑。
晚餐结束,我们一起在餐厅布置的鬼怪南瓜前合了影。沈婷坚持要先送我回家。
我坐在副驾上想,以前是沈婷坐在这辆车的副驾上。现在她到车前就奔着驾驶位去了,孩子们坐在后排。以后她要一直坐在驾驶位上带着两个孩子往前走,一直开车挺辛苦的吧。
沈婷和周图离婚后,她给我说:“我最强烈的感受是,我没有家了。街上有万家灯火,但没有一盏是自己的。”
沈婷和周图结婚那天,她对自己的现状心满意足,对未来充满希望。她觉得终于要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了。父亲对她的教育很严厉,而且容易情绪激动。沈婷和周图结婚前,完全不敢尝试住在一起,因为父母不允许。
沈婷之前交过男朋友,但交往的时候她会想自己可能找到更好的。直到遇见周图,沈婷就没这么想过了。
上大三的时候,沈婷与周图相遇。那时周图已经进入社会工作了好几年,为人成熟、稳重、社会阅历丰富。他有见识,随便说些社会上的事就能吸引沈婷的目光。他还会做饭、喜欢宠物,和沈婷兴趣爱好相投。
沈婷忘不掉周图跑来学校给自己过生日。他们去校门口小店吃饭,和小混混发生争执。小混混打电话叫来一票人,把他们围了起来。周图转头让她快走,看着她说她绝对不会被伤到。沈婷工作后,去上海出差时突然想吃西湖醋鱼。周图从北京飞到上海,带着她去杭州吃了一顿。
老掉牙的情节也有魅力,这是沈婷的心动时刻。她曾经给周图说,自己比较缺爱。
沈婷觉得周图是一个有担当、会保护她的人。我相信这是周图能干出来的事,毕竟他总在聊天里称自己是“男人”、“爷们”。
结婚后,他们住进了让人羡慕的三层别墅,后来房价大涨,别墅增值到1000万。但沈婷已经很少使用“爱”这个字了,她喜欢说理解和包容。
她觉得自己一直在理解和包容周图,一直在守护这个爱的堡垒,“一直到我没办法再付出的时候”。
2019年,爱情消失了,家也快没了。
那天周图弄了一些进口矿泉水,他给沈婷说:“不要每天喝饮料了,喝这个健康。”
沈婷说:“我现在价值观变了。”
周图莫名一股火:“我让你喝水,你他妈的跟我说价值观。”
沈婷没有理他。
爱或者不爱,沈婷不想去探讨了。从周图不着家的时候,她就明白周图不爱她了。她怀疑过周图出轨,旁敲侧击地问过,周图什么都没有承认。
沈婷认为没有出轨的话,一个男人不可能直接“搬家”去山西。2019年愚人节后,沈婷很少跟周图沟通感情,聊天就是孩子的补课费、阿姨的佣金、信用卡还款等现实的问题。
周图说:“来信息就为了要钱,还有别的事吗?”
沈婷没有回应过这个问题。她给我说:“只是提醒周图要尽一些家庭义务,不能一点力都不出,不能总是让父母补贴她。”
离婚官司结束后,债务问题另案起诉。
周图的目的明确,他要把沈婷“强迫”他给这个家庭做的贡献,全部拿回来。
沈婷曾愤怒地问我:“400万贷款是周图自己借的,他为什么要拖我下水?”
我开玩笑说:“不是说爱到最后全凭良心么?周图可能没什么良心,你对他要求太高了。”
沈婷扑哧笑了,恢复了理智,复盘了自己被周图下套的经过。
办贷款那天,沈婷是被周图带到银行的。
周图说做生意需要钱,想用别墅抵押贷款60万,并且全部由他本人承担还款责任,沈婷只需要配合一下签字。沈婷念着周图拼事业不容易,也理解他一直想证明自己。再说贷款不是特别多,就同意了。
沈婷在抵押合同上签了字,还在借款合同的配偶声明部分签名同意了作为共同借款人。站在沈婷前边的是笑盈盈的业务员,后边是周图期盼的目光。沈婷写的每一笔,都出于自己的意志,但她感觉自己被现场的氛围“架在那了”。
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懵,只想签完字快点走人。
沈婷没注意到,这笔贷款其实有一个最高额度。当她终于发现批下来的贷款实际上是400万,她根本没机会接触这笔钱。
沈婷知道自己被下套了,她不希望替周图还贷款,别说一半,一分都不想。
沈婷已经彻底不相信周图了。
她担心如果现在就按照判决,把别墅折价款打给周图,他会把钱挥霍一空,而不是还债。看周图连抚养费都不想给的架势,沈婷觉得银行一旦起诉,自己大概率要给周图背锅。
现在,主动权在沈婷手上。
她决定把别墅卖掉还债,不仅偿还亲戚和父母的借款,连周图哄骗自己贷的400万也替周图还了。之后她和周图只需要平分剩余的钱,从此互不相欠。
反正在她心里,这里已经不是家了。
这么做是有代价的。按周图的德行和糟糕的经济状况,他肯定想先分掉卖别墅的钱,欠的债能拖多久就拖多久。
一旦他申请对沈婷执行,铁了心要立即分到卖别墅的钱。沈婷可能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,接着被限制高消费,被冻结银行账户、工资卡,车辆被扣押拍卖,无法坐高铁、飞机。
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,当然也包括不能让她陷入法律风险。我把不履行法院判决的压力和有可能的风险如实告知了沈婷。
她定定神:“该给周图的钱一定会给他,但是我不当他的挡箭牌,我坚持先还外债!”
离婚后的沈婷,不再像以前那么犹豫不决。她在一个月内顺利卖掉别墅,还掉全部债务。接下来,所有经济纠纷都集中到了沈婷和周图之间——
因为卖别墅的钱还没分割,周图成了沈婷的债主。
因为沈婷把双方在婚姻期间欠的债都还了,沈婷成了周图的债主。
撕破脸后的“抢钱大战”,开始了。
周图果然不认可沈婷的做法。
他头缠绷带,手拿抑郁症病历,在法官接待日上门找执行法官理论。周图威胁法官:“再不把沈婷欠的500万划过来,我就要跳楼!”
沈婷明明已经成功离婚了,但她依然无法逃离周图的威胁。
她收到周图发来的一张照片,上面是啤酒和一盘白色药丸。周图留言: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,咱们走着瞧!”
沈婷害怕又无奈,把聊天记录发给我求助。我考虑,周图生意做得不好收入也不好,他可能觉得沈婷没有考虑他的处境,所以才以死相逼。
沈婷试图安慰周图,也在努力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。
因为现在两个人都是对方的债主,应该先明确双方最新的债务关系,然后重新对共同财产进行分割。
沟通毫无效果,周图还在闹自杀。我看不下去了,只能告诉沈婷:“你别管他了,该干什么就干什么。”
如果周图真的不珍惜自己这条命,别人也没法去同情、可怜他一点。只会被周图这样的人拖入深渊。
孩子判给沈婷后,我感觉她的压力比较大。她时刻觉得自己要挡在孩子前面,有事要扛,不能倒下,也不能带给他们负面情绪。
有一次,孩子放学回家说同学去日本、英国旅游。沈婷知道孩子也想去,但她没办法。周图一直在催法院强制执行沈婷账户上的钱,沈婷的账户始终处于冻结状态。沈婷登记成了失信和限高,不可能想去哪就去哪。
她不满周图如此急迫地要钱,却一点不为孩子考虑。另一方面,她很自责。后来趁着孩子暑假,沈婷带他们去了北京周边露营。
这期间周图真的就着啤酒吃了一大把安眠药。他被七十多岁的父亲发现,由弟弟送到了医院洗胃。出院后的周图变本加厉,多次跑到执法局威胁法官,甚至大闹法庭。
我在执法局碰到了周图的代理律师,碰巧这个律师没认出我来。我就跟在他后边,听到了他和法官沟通的全过程,就是一直催法官。
周图催得这么紧,甚至以死相逼,不执行一部分的话,他可能威胁到沈婷的安全。
法官最后折衷处理,先将沈婷一个账户上没有争议的150万划给周图, 不出意外的话,那个账户上应该还剩20万。
但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,执行法院居然把170万全划给了周图,一分没留。这与之前协商的不一样!
我和沈婷被气得不轻。我们提起了执行异议:一是不认可多执行的20万;二是提防周图把170万挥霍光了再到执行局去闹,法官保不准会继续对沈婷进行强制执行。
还真被我说中了,周图拿到170万只消停了半年,又来折磨沈婷了。
2023年夏天,周图再次去执行局大闹,要执行沈婷名下一辆价值70万的车。
那天,在单位上班的沈婷接到了法官的电话,法官上来就把她训斥了一通,表示立马就要去执行她的车辆。沈婷每天开着这辆车上下班、接送孩子,法官想找到这辆车易如反掌,很轻松就能执行。
沈婷气得大哭,离婚纠纷已经扒了她一层皮,强制执行还这么步步紧逼,自己得不到一点体谅!她不是不还钱,钱都替周图还债了。现在双方还有官司在打,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!
沈婷给我打了两个语音电话,从一开始的气愤说到后来泣不成声。
我问她:“这次为什么这么大情绪?”之前争夺抚养权、离婚、卖房,每个问题涉及的财产都比这辆车值钱,沈婷可没有因为这些问题掉过眼泪。
沈婷哭着告诉我,她只有在那辆车里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。“这个车是我第二个家,我不想让法官执行这辆车!”
周图这么干实在太耍流氓了,我头一次如此感受到沈婷身上的压力有多么大。
无论如何,我得帮沈婷把车保住。
我想到了之前提过的执行异议,联系了异议法官,提出两个月来一直没有进展,希望法官近期安排开庭或谈话!
又跟进了半个月,法院终于同意等追偿纠纷案终结后再继续执行,理由是有保全裁定在,案件不具备执行条件。
车辆执行暂时中止,沈婷松了一口气。
鉴于周图有暴力倾向、酗酒、吃药、抑郁,我嘱咐沈婷注意安全。每次开庭,沈婷的爸爸都亲自开车送她过来,停在法庭附近。我到了之后带沈婷一起进去,不让周图有单独见到沈婷的机会。
追偿纠纷案开庭那天,周图没有再穿西装打领带,反而穿着国风开衫,手上带着珠串。沈婷听说周图一直在家研究国学、钻研《金刚经》,没有找新工作。
人生失意是容易“遁入空门”,但“不打诳语”这一点,周图一点没学到,反而更像流氓了。
周图说自己没有借款,沈婷卖房还债是她愿意,和自己无关。
找沈婷的亲戚们借款买房,周图前前后后签过5张借条,银行转账记录也都能对上,实际用于支付购房款和契税。周图狡辩,称自己没有签过任何借条,要求对借条上的笔迹进行鉴定。
他这是想拖延诉讼进程。
3个月后,法官通知我们开庭,说鉴定材料被鉴定机关退回来了,周图没缴纳鉴定费。我想这不得至少训诫一下周图,准备好了虚假陈述的说辞去开庭,结果周图压根没露面。
2024年中秋后,法院终于判决了:沈婷父母、亲戚的借款和400万银行贷款,都是沈婷和周图对半承担。
我对这个结果不满意,周图花在家里的钱非常有限,我们估算只有20万左右。而沈婷对家庭的投入远高于周图,她给孩子们提供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和良好的教育。当初她被周图哄骗,在贷款过程中签字,但她没有使用过400万贷款中的一分钱,也没从中获得任何好处。
这几年我明显感觉到了沈婷的变化,有时候甚至让我刮目相看。她在法庭上当机立断,请求把周图公司的股份都判给周图。这避免了周图利用公司交易,再把她拖下水。
我是建议沈婷上诉的,不应该替周图偿还贷款。可她在判决还没有生效前,就迫不及待地联系执行法官,想把剩下该给周图的钱赶紧划走。我笑着说没见过这么积极的被执行人。
沈婷真的不想再上诉了,她为这事儿考虑了一周。对她而言,轻松的时光和心情比金钱更有价值和意义,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陪在身边。这就足够了。
最近我们又见了一面。沈婷说她问过孩子:是否介意自己再交男朋友。
老大非常介意,直接说不同意:“我来保护你!”
现在她最期望的是孩子们长大,特别帅气地站在自己身边,“一边一个,像左右护法一样”。
对于周图,孩子们的印象都很坏,说自己不姓周,姓沈。沈婷父亲听了却很高兴,他心疼女儿,觉得周图活该。
沈婷不希望这样。
她希望周图过得好一点,这样能给孩子抚养费,然后别忘了买个养老保险,老了有养活自己的钱,不要找两个孩子要赡养费。
当然沈婷也不希望周图过得太舒坦。
不过点小事儿对沈婷已经不重要了。
沈婷说:“我和周图已经纠缠了4年多,我的生命不该再有一点点浪费在这上面了。”
沈婷和周图,从离婚纠纷打到经济纠纷,耗时4年多。两败俱伤,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。
无论从经济还是情感上看,沈婷都是损失更大的一方。但她选择了愿赌服输,把一切视为追求这段爱情、组建这个家庭而付出的代价。
既然不能继续,就及时止损。
然而沈婷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、行动果断的。她对周图的情感,从爱慕变为理解,又变成包容,最后变得冷眼旁观。
这其实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。
也许你可以试着回想一下自己人生的某些经历。是不是曾经仰望过一些人、一些事,然后慢慢的能够相对平视地与这些人和事相处,最后能够跳出过去的关系去俯视去分析。
这是一个既有成就感也充满了痛苦的过程,因为祛魅,因为你在从关注别人转而关注自己,直面不堪的自己、懦弱的自己、决绝的自己、未知的自己。
婚姻拥有很多值得发现的美好。但是在沈婷的故事里,我只能说:“再见爱人,你好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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